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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散人王一丁\2021:长寨星光

来源:时代艺术网 编辑:编辑部 时间:2021-01-12
导读: 元月2日,从紫金八刀汤餐厅出来,昊贵上车走了,回长安了。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我说见一次面不容易,让他多玩半天吃了晚饭再走,他表示自己是元旦当天过来的,已经叨扰了我一晚,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回到长安厂里吃晚饭,三号还要上班。 时间的齿轮从峥嵘岁月
元月2日,从“紫金八刀汤餐厅”出来,昊贵上车走了,回长安了。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我说见一次面不容易,让他多玩半天吃了晚饭再走,他表示自己是元旦当天过来的,已经“叨扰”了我一晚,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回到长安厂里吃晚饭,三号还要上班。
       时间的齿轮从峥嵘岁月那迷离的星光中略显突兀地浮出记忆的水面,1978到2020:我和他,彼此已经阔别整整四十二年!正所谓“人生若朝露,弹指一挥间”。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离开半界的时候他才九岁。我痴长了他五岁,也就是说,我们全家落实政策回到洪江古商城之前我也才不过14周岁呢。而现在,他已经51岁了!我们从上一次分别到这一次重逢,彼此一同飞越时光的黄沙,不知不觉,四十二年过去了,这时间的跨度真的让我感到无比震惊,且有了一丝丝的眩晕。
       他,大名黄昊贵,乳名富成者,属鸡,高中肄业,网名“烟波浩渺一叶舟”,这些年来散人所有诗文的忠实读者:散人发文,其动辄秒赞,须臾转发,每有精彩留言,常常令人击节;上午他给我看他微信的收藏夹里面收藏的几乎全部是我的文章,以及有关我的评论包括我的照片。没错,他有着浓郁的文学情怀。他说,这可能缘于自己1993年9月至1998年9月在摆滩小学的代课生涯。奈何命运多舛,1998年开始,昊贵一直漂泊在外;2004年南下深圳,2014年转战东莞。现在长安宵边一家大型纸箱厂任仓库主管。必须承认,是文学改变了他的命运。是多情多彩的文字拯救了他,把他从一个流水线的蓝领幻变成了写字楼的白领。他告诉我,在深圳一家6000人的大厂,他有幸做了三四年内刊编辑,自己写的原创随笔文章恐怕也有好几十篇呢,可惜全部未留电子文本。到长安后厂里没有内刊,顺理成章他又回到了车间,终日与物料及仓库进销存帐之类的东西打交道。失而复联后,我约了他半年,把几个我常去的详细地址也分享给他了。他并未推脱,但每月仅有两天休息,为之奈何?因而迟迟未能成行。元旦假期终于有空见面一叙。而我有事又从东莞南城回到了木头镇。便着其乘车来木头镇见面,欢聚一下。我听说,他大专毕业的女儿也在东莞常平打工,在一家外资厂担任会计。见面过后,我让他打电话叫女儿同来,电话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告诉爸爸:不好意思哦,爸爸,今天要上班。
 
       昊贵来自湖南会同半界。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儿属于长寨公社。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末“瘟革”期间,由于全家下放农村,除了姐姐因修建长田电站,不慎掠染山中野漆树皮肤过敏,托病提前回城,顺带照顾痔疾复发的母亲,奶奶、父亲、大哥和我在半界时间最短的也已经待了悠悠九年!
       昊贵一家和我们家有着一种特殊的缘分,他的大姐再香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大嫂。他的父亲一表人才,在部队待过几年,是农村里那种少有的见过世面的人。男大当婚。大哥二十岁左右,我父亲居然十分可笑地独自一人买了两包糖上门提亲。可以想象,由于家庭成分问题,父亲的联姻要求未被允许,坐了半晌,父亲不得已灰头土脸地“落荒而逃”。因为当时我们一家前途黯淡未来无望。作为女方的父亲,谁愿意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一个下放户呢?况且家庭成分也不好。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是故,我,包括我大哥从未责怪和怨恨过昊贵的父亲。相反,当年本公社主动向大哥示好的妙龄姑娘其实多达两三人!苍天悲悯,2013年,昊贵嫁往外地的大姐再香已因重症早早地离开人世。而他大姐那精致的五官,灿烂的笑容,柔声的谈吐,黝黑健康的皮肤,我至今依旧能够清晰地记起。所以我经常说,老天总会把一切都安排好。我们所得到的、所已经接受的,往往便是最好的结果。
      由于昊贵的到来,过去的一幕幕,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点点滴滴仿佛一夜之间又被瞬间激活了;我与昊贵说着会同小河片独有的“闷滴古”土话,我觉得自己犹如独自一人坐在会同长寨半界清凉的山㘭上,耳边有巫水潺潺流淌,抬头是满天星光,偶尔有一两声夜鸟的尖叫从头顶渐次掠过:茶山、大树脚、梨子坪、五队、王杆、峒上、凉亭、强盗湾、八十界……这些昔日耳熟能详的地名,像远行的亲人一般轮流对我轻轻呼唤,甚至十分柔情地触碰牵拉我的衣角;而那些记忆中的人名一个个仿佛舞台上的人物,依序从我面前蹒跚走过:有的微笑,有的沉默;有的俯首,有的抬头;有的快乐,有的忧郁。他们的面孔是模糊的暧昧的,他们的表情是各式各样的。那一刻,我宛若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快意和落寞!眼泪则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我分明看到了,也听到了——
       1969年4月,摆滩大队的巫水河边。薄雾迷蒙。此刻,洪江下放户王举信老师一脸沉重、正大汗淋漓地扛着一个高低木柜往半界上行;他旁边一个五六岁的皮肤白晰的小男孩则双手打着“莲花闹”,一蹦一跳跟着大人们往上走,嘴里念念有词,脸上难掩新到一地的兴奋与好奇……没错,这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便是我。
      半界四队的老屋场,一个细雨霏霏的下午。一高一矮两个小男孩正在木牌坊门口玩耍,嬉闹间,个子小的突然伸手把小哥哥推了一下,小哥哥脚底滑了一下,没站稳,摔在地上,额头被青石板磕破了,鲜血汩汩直流,闻声赶来的大人们一阵忙乱……没错,那个受伤的小男孩正是我。那条伤疤,至今还清晰地留在我的前额上,幽幽地闪烁着岁月的暗光!
       峒上,溪沟边,一棵千年枫树下,一大群人围着一个中年高个男人。他们打死了一条足足有扁担长的大蛇,高个子中年男人说,“蛇可是好东西!煲出来的汤比鸡汤还鲜呢!”大伙儿一脸狐疑地望着他,就是不信……是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便是我父亲。他做的这一顿美味蛇汤,悍然开启了整个半界父老乡亲的美食之旅。
       冬阳下。一个略显清瘦的少年正在油菜田里牧鹅,他手里捧着一本书,书名叫《苦菜花》,他着迷地阅读着,认真地思考着:他的思绪飞过半界,飞过高山,飞到了巫水河下方母亲和二哥生活的的洪江古商城……没错,这个牧鹅少年便是我。
 
 
       热闹的春节前夕,湾里有一户人家正在起新屋、上大梁。在四溅的鞭炮声中,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在弯腰拣拾炸开的红色鞭炮屑。而另外一个二十岁左右,身材魁武、血气方刚的英俊男子则正在招呼八方四面过来帮忙的乡亲、父亲的同事及其他客人……对了,这个忙着递烟递糖果的英俊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大我差不多十岁的长兄平凡!
       ……
       与儿时小伙伴昊贵的久违重逢,让我不胜唏嘘;我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沐浴在长寨迷离清冷而又不乏温暖祥和的星光之下。在这个二零二一年元旦的东莞,在木头镇波光鳞鳞的大坑口水库边,在宝山山麓的七姐顶寮舍,我信手写下了一首打油诗:
四十二年前,挥泪别群山;
勿道半界苦,人生须磨练。
太阳出东方,巫水恒向南;
九载滋养恩,默默藏心间。
新屋既落成,乔迁才六年;
小平已复出,反正又拨乱。
户户返城去,欢喜不待言。
木屋宽且新,卖与黄昊先。
自此揖长寨,红尘江湖远。
湾里常入梦,浪花溅摆滩。
昔日小伙伴,元旦约把盏。
皱纹秀纵横,白发搔更短。
举盅忆往事,搭背复勾肩。
劝君莫唏嘘,明晨再登山!
 
2021年1月3日凌晨于中国作家第一村菊华榭。
简介:王一丁,男,湖南洪江古商城出生,祖籍古龙标(今洪江市)。1988年进入广东东莞。当代知名赋人和文学活动家,东莞原创文学重要代表作家之一(据2017年第5期《中国文艺家》对“文艺莞军”的介绍)。已公开出版作品多部。另有电视剧《白色追踪》在央视及全国各省电视台多次播出。近年主攻骈体文创作。计有三十余篇在网络线下广为流传,影响较大,被各门户网站大量转载。多篇赋文系受各地特邀特约创作,并被景点刻石传播。
 
责任编辑: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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